樂曲分析的學習瓶頸

很多學生常認為樂曲分析只要拿本曲式學的書來讀一讀即可，或者去參與一般坊間的大班課，聽老師們把曲子分析一遍，聽到甚麼抄甚麼，就自認為有收穫。其實樂曲分析考試的準備，第一道門檻，往往是一種音樂基礎能力的考驗，也就是看到樂譜就能聽到聲音的能力，因為有這種能力，才能讓你在沒有鋼琴的情況下，可以很快的區分和聲與調性。一般音樂系的大班課，很少去強調這種能力的訓練，導致很多音樂系的學生，在沒有鋼琴的時候，作樂曲分析練習便有困難，更不用說非音樂系的學生的學習狀況了。這種看譜就能聽到並辯析和聲的能力，有特殊的方法來訓練，過不了這個門檻，縱使你讀完了一本曲式學的書，或上完了所有曲析課程，也是枉然，因為你仍無法在沒有鋼琴的狀況下，瞭解一個曲子的和聲架構。

跨過了第一道門檻，還有第二道門檻，亦即功能和聲分析的能力與大範圍和聲架構的理解。照理來說，若學完一整套功能和聲，應該要有分析和聲的能力，但往往學習者在學習和聲學的過程當中，只知重視細節，而忽視了大範圍和聲的架構和基本功能和聲概念的學習，使得遇到半音經過音、經過和絃較多的音樂，便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分析和聲。當代的和聲分析，已經逐漸以理論家 Schenker 及其子弟所建立的系統為主流，雖然 Harmony and Voice Leading 這本書已經使用這樣的架構，但由於細節仍多，很多學習者學完了只知道和聲擴充的概念，卻無法掌握分析和聲的要訣，一方面由於書本沒念通，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沒機緣學習 Schenker 的理論，或者只是一知半解居多。國內的音樂系很少有專門的 Schenker 理論課程，也導致很多國內音樂系所畢業，在坊間教和聲課程的老師，若對於 Schenker 理論有些認識，充其量也僅是從 Harmony and Voice Leading 的內容而來，常因為統整能力不足，而無法做系統化的和聲分析教學而使學習者難以理解分析和聲的訣竅。

第三道門檻在於正確的曲式術語之認識，包含了樂句、樂段、終止式、各種曲式等的正確定義或各種彈性的變化。這些用語表面上看來簡單，實際上解釋起來，有很多細節與變化，術語的正確使用反映了考生對於理論的熟悉，偏偏有些術語其實是一家之言，有些則為多數人所接受的用語，因此除了瞭解術語的明確定義之外，到底哪些算是通用術語，大概只有真正讀過很多相關原文書籍的人才能告訴你。筆者曾經聽過國內專門輔導考研究所的某補教名師解釋「樂段」的定義，令我非常訝異，這位老師說：「樂段必須結束在 I 和絃，......樂段必由前樂句、後樂句所構成。」這裡頭就出現了兩個錯誤或曖昧不明的說明。實際上，「樂段」的和聲結構可以是 progressive harmonic movement ，亦即開始與結束可在不同調，因此說樂段一定結束在 I，尚必須說明結束在異調的 I 和絃之可能性；再者，「樂段」不等於平行對偶句，並非一定是前樂句、後樂句所組成，一個樂段可以包含好幾個樂句，平行對偶句或對偶句只是樂段的一種類別，「平行對偶句」的原文跟「樂段」的原文根本是不同的字。很多國內音樂系碩士班訓練出來的學生，聽老師上課講解後仍一知半解，又沒有親自仔細研讀過原文的書籍便斷章取義，畢業後再出來教學，便往往造成對學生的誤導。偏偏大部分的學生有限的知識根本沒有判別師資學問的能力，以為挑收費便宜的就好，因此在選擇老師時，往往真的只能碰碰運氣、看緣分。學習進階音樂理論相關的知識，筆者比較建議至少能夠找到美國系統的老師，因為美國的學制中，音樂理論與音樂學的課程，為所有碩士班、博士班的學習者之必修課，且由於英語能力較國內自己培養的碩、博士佳，因此更易於接受英文的第一手資料，而較不易有斷章取義的情形發生；至於歐洲學制的碩士、或碩士後（台灣承認為博士）由於只需修主修課程，若不是「理論」主修，只是作曲主修，則一般並不必修理論課程，因此這些師資的進階音樂理論的能力如何，實有待商榷。國內自己培養出來的師資，則往往礙於英文能力不好，對於原文的資料看得太少，常有斷章取義的情形發生。筆者認為進階的知識，本應由真正專業的師資來授課，這也是為何在國內的音樂系制度中，非助理教授以上等級者，依規定並沒有資格教授碩士班以上的課程，在美國的學制中，也是如此。術業也專攻，筆者也不認為理論作曲主修的老師，有資格跨行去教音樂史，因為畢竟音樂史是音樂學主修者的專長，若只是把一些中文書籍整理整理就能教，而並未瞭解需多表面的歷史資料背後更深的細節關連，那麼斷章取義的情況在所必然。因此學習者若想有效而正確的學習，真的不得不慎選老師。

第四道門檻在於有能力找到分析的焦點。亦即學習者要自己知道一首曲子能從哪些觀點來分析，有哪些特別或有趣的地方等。有些學校的考題，為了避免閱卷的困難，會給予非常明確的題目，但也有一些前段的學校會只給譜例，要學生自己找到焦點來分析。Nicolas Cook 的書裡頭的分析文章，提供了許多值得參考的範例。但若只是念幾本目前現有的曲式翻譯書籍，往往是事倍功半，這也是為什麼樂曲分析最佳的學習方式是直接跟學有專精的老師學習。

綜合以上所述，這四個瓶頸中，第一個瓶頸是最重要的關卡，也是基本功，突破之後，那麼後面三個關卡就看看自己的悟性或學習機緣了。適合的老師往往可以在學習上有很大的啟發。